2021/3/30 8:22:57 责任编辑: 萍萍
天气晴好、草木含烟的早春,人沐清风,觅诗情,闻鸟鸣,踏歌行,简衣鹤步,访故交……其实,春雅何须多,不如有几个小菜。
春风十里,摘半篮芸薹。做客乡间,村妇下田,踩一畦露水,素手掐菜薹。半篮菜,蓬蓬松松。菜长至此,才好吃,茎叶水嫩,花秀青蕊。洗时,三捞两沥,不伤筋骨,素油爆炒,倒入姜米,绿碧碧的一盘,正合春意。所以说,人要在一个以30公里为半径的活动圈中,交几个布衣好友,不为别的,只为乡下小馆尝鲜,月下田埂散步。
一树芳菲,玉兰花入馔。明代文震亨《长物志》里说,玉兰“宜种厅事前,对列数株,花时如玉圃琼林,最称绝胜”。玉兰花开,色白微碧,香味似兰。一树白色花朵,看不到叶子,只见粉妆玉琢的层层花苞。下场雨,把前一夜还满开的万蕊白花给打得云容黯淡,树下满是残雪般的落花。这时,巧手厨娘捡取花瓣,和以粉面,在油锅里轻煎一下,称为玉兰花饼。明代王象晋《群芳谱》中说,“玉兰花馔,花瓣洗净,拖面,麻油煎食最美。”明清时,炸花片颇为风行,王世贞《弇山园记》提及,“左右各植玉兰五株,花时交映如雪山琼岛,采而入煎”,直接从玉兰树上摘下鲜瓣,随即送到厨房炸制。
脚步轻盈,捧二斤蒲公英。春日野菜,手捧为妙。野地里的蒲公英,身姿轻盈,二斤一大堆。周作人《园里的植物》提到蒲公英:“蒲公英很常见,那轻气球似的白花很引人注目,却终于不知道它的俗名,蒲公英与白鼓钉等似乎都只是音译,要附会地说,白鼓钉比蒲公英还可以说是有点意义吧。”蒲公英可入馔,这一点,周氏没有提及,但这并不影响它成为春天的一道美食。蒲公英煎饼,开水焯烫,捞出控干水,切碎。放入鸡蛋,加盐、面和水拌成稀糊。锅烧热,倒油沾满锅底,舀上一大勺面糊,摊平,一面煎黄后,翻面煎另一面。要凉拌,水开撒少许盐,蒲公英焯一下,捞出过凉,蒜瓣剁碎,加剁辣椒、香油调成汁,拌匀即成。
杂鱼二三尾,瓷盘清蒸。江罗果是杂鱼的一种。罗果在河,叫罗果;在水阔浪涌的江里,称江罗果。河中罗果,手指大小;江里罗果,一根筷子长短,身型修长,在浪中嗖嗖嗖地游,风大浪急,这家伙蹿得更欢。仲春,江罗果清蒸,色香味俱佳。
一把芦蒿,清气弥散。芦蒿,又名蒌蒿、水艾,长于江中沙洲,或浅泽水边,择净叶,留其嫩茎,与腊肉同炒,清香四溢。我喜欢把一梱芦蒿,在未择洗前,置于鼻下深嗅,一股淡淡的、野菊花般的清香直入肺腑。拿着这一把碧绿水嫩的芦蒿,我就会想,它们生长在一片无人抵达的地方,四周那么干净,独自酝酿芬芳。芦嵩一物,让人想起苏轼那句诗,“蒌蒿满地芦芽短”。河滩上已经满是蒌蒿,芦苇也开始爆芽,短短的。芦蒿清炒一盘,有思故怀古之意。
一碟豌豆苗,清芬素草头。春天有许多嫩草头可食,秧草、枸杞苗、马兰头……豌豆苗这种植物,剔透得很。下过雨的豌豆地,苗头绿得透亮,圆叶片缀满晶莹水珠。不要紧,掐下一把,用手抖一抖,抖去水珠,再掐一把,一把一把地掐。浓密的田地里,豌豆苗带雨正欢,掐下最嫩的部分,拎回去爆炒一锅糖醋豌豆苗,这是春天的时令菜,药食同源,可以明目。
春风十里,还有嫩笋,此物最合文人意。它们在春天的竹林里,拱破地皮。
煨笋,煨的是山野清气和文人清趣,把情境都调动出来了。明人高濂在《四时幽赏录》中说,“每于春中,笋抽正肥。就彼竹下,扫叶煨笋。至熟,刀截剥食,竹林清味,鲜美无比。”其实多数人的欲望深处,都有一小园。私密小园做什么?植竹与读书。春来雨水嘀嗒,竹林里会冒出很多尖细笋。与山中的黄泥竹笋相比,它们显得小巧娟秀,毕竟生于庭院的纤竹,少了山岚野气,而有淡若薄烟的宅气。庭院春风,砂锅里细笋与狮子头同烩,自成格局。笋破土,一年只有一次,我在园林,想听寻那细笋拱泥的细微天籁声,却不可得。
春盘小菜,有一种清素淡雅的美。春风十里,不如几个小菜。
( 来源:中国旅游报 作者:王太生 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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